第一章(2/4)

他们走了一整天。新月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,脚底都磨出了水泡。克善何曾吃过这种苦,又何曾和父母离开过,一路上哭哭啼啼,到晚上,连声音都喑哑了。偏偏这晚,走着走着,忽然天空一暗,雷电交加,大雨倾盆而下。四个人出门时,已是兵荒马乱,谁也不记得带伞。顿时间,被淋得浑身湿透。深夜,他们好不容易挨到一个废墟,在断壁残垣中,找到一片未倾倒的屋檐和墙根,他们瑟缩在墙根下,聊以躲避风雨。等到雨停了,克善就开始发烧了。

莽古泰生了一堆火,大家忙着把湿漉漉的衣服烤干。新月紧搂着克善,感到他全身火烫,不禁又是心急又是心痛。再加上,克善总是用充满希望的眼神,望着新月,可怜兮兮地说:

“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家呢?我好想额娘的暖被窝啊!”

额娘的暖被窝?此时此刻,阿玛和额娘是生是死,都不知道啊!新月心中,一片哀凄,用手捧起克善的脸庞,她紧紧地注视着他,说:

“振作起来!勇敢一点!别想额娘的暖被窝了!从现在起,你只有我了!你脑子里要想的,就是要为阿玛和额娘好好地活下去!懂了吗?”

克善拼命忍着眼眶里的泪,点了点头。

莽古泰今年才刚满二十岁,是个热情、忠心、率直、勇猛的侍卫。云娃只比新月大一岁,虽是丫头,却自幼在王府中长大,涉世经验,绝不比新月多。两人面对这样凄惨的局面,都是心急如焚,但都不知道要怎样办才好。莽古泰烧了一壶水,云娃找出了随身携带的干粮,两人跪在新月和克善面前,一人一句地说:

“小主子,你多喝点水,才能退烧呀!”

“格格,你一路上什么都没吃,快吃点东西吧!”

“小主子,让云娃给你刮痧好不好?”

“格格……”

新月放开了克善,猛地就站起了身子,正色地说:

“莽古泰,云娃,你们听着!咱们现在是普通老百姓了,你们两个,是我的哥哥和嫂嫂,我们是你们的弟弟妹妹,所以,再也不要称呼我们什么格格、小主子的,以免泄漏了行藏!尤其重要的,是你们再不要动不动就下跪,万一遇到敌人,岂不是不打自招吗?”

“是是是!”莽古泰心悦诚服,一迭连声地说,“格格说的是!”“莽古泰!”云娃急呼,“你真是……”

“我笨!”莽古泰懊恼地接口,“格格才说我就忘……”

新月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忠仆,在这一瞬间,已经悲哀地醒悟到了一件事:从今以后,自己和那无忧无虑的年代永远地告别了!和那天真无邪的年代也永远地告别了!她不再是个养尊处优的小格格,她是个身负重任的大姐姐了。

接下来的两天,他们白天都是苦苦赶路,晚上就在草寮破庙中栖身。

第四天,克善的情况更坏了。仆伏在莽古泰的肩上,他一直昏昏沉沉的,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,高烧也持续不退。三个大人全失去了主张,一心一意只想找个村落或城镇,以便为克善延医诊治。但是,不知怎的,却越走越荒凉了。从早上走到中午,别说村落城镇看不到,就连其他的难民也变得稀稀落落了。到了下午,烈日当空,天气变得出奇地热。三个大人都挥汗如雨,只有小克善,尽管浑身滚烫,却一滴汗都没有。

然后,他们走进了一个山谷,路的两边都是嵯峨的巨石。远处传来溪流的潺湲声,大家的精神不禁一振。因为水壶里的水早就空了。新月不由自主就加快了脚步,走在最前面,想去找那水源。忽然间,前面响起了一声暴喝:

“站住!”

接着,路边的草丛里就跳出来六七个手持兵刃的大汉。把山谷的道路横刀一拦,纷纷大吼着:

“你们是什么人啊?打哪儿来的?打哪儿来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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